从中军帐告辞出来,安金弦自驰马回到骑兵营垒中。
夏军营垒和宋辽皆不相同。宋军大营中严禁驰马,哪怕是骑兵也必须在大营辕门之前下马,牵马徐徐而入,别说是马,将卒在大营中奔跑都要吃军棍。而辽军骑兵则可以在大营中自由奔突,但营帐却搭建得十分宽阔,战马等闲也撞不上人。而夏军这里,哪怕是临时的营盘,也严格按照行军司的规矩,骑兵营四周垒砌五尺高的土墙,土墙上搭设箭楼,营垒四周各有一个宽阔的出口道路可供骑兵奔驰,道路两旁摆放着成排的拒马。营中道路交错纵横,草料等易燃的辎重车在中间围成了一个营中营。安金弦的将军帐幕就在辎重营一侧。
营帐门口没有卫士,安金弦刚一踏入营帐,便是一愣,只见他长子安永住和次子安永保都坐等在营中。
安金弦父子三人皆是军士,长子安永住早已晋身军士,热沙海之战受了重伤,在家养好伤以后一直没有回归花帽军,安金弦这次组建新骑营便是上阵父子兵,征发长子安永住,着他统领一营骑兵。次子安永保则是最近晋身军士的,不过不在安金弦麾下,反而在中军陌刀营效力。安家世代骑将,安永保却是个异类,他身材高大,几数百斤沉重的身躯,穿着重甲之后,宛若一尊铁塔,普通战马只能勉强驮得动,难以奔驰冲阵。好在安永保膂力惊人,挥舞陌刀或者铁骨朵这等兵刃,可谓挡者披靡,等闲百十个人都不得近身。赵行德在河中取士,安永保第一批晋身军士,留在中军陌刀营中,轻松便比武赢得十夫长,更被推举为百夫长。
二人见安金弦进来齐齐起身,安永住拱手道:“见过将军大人!”
安永保躬身道:“父亲大人。”
“你二人这是怎么回事?”安金弦眼睛一瞪,“既然带兵打仗,大战在即,当好生部勒麾下人马!到我这里闲坐作甚?”话虽如此,手势却往下按,一边示意两个儿子坐下,一边将头盔摘下来,安永住和安永保都上前了一步,安永保抢了个先,将安金弦的头盔接住,挂在旁边的架子上。安永住笑了笑,顺手接过安金弦解下的佩刀。
“禀报将军,”安永住先道,“刚接到调令,去突骑营。”
“父亲大人,”安永保有些尴尬,“上将军的军令,发我去辎重医药营。”
安金弦一愣,他看了眼安永住,见安永住一脸郁闷。
安永保虽然新晋军士,他在陌刀营中也是一员勇将,眼看大战在即,赵行德居然将他放到辎重营去。安金弦微微转念,心中便回过味来。朝廷征发军士的规矩,没到危急存亡之时,独子不上战场,家中有两子的只抽取一人。河中祸起萧墙以来,叛军与护国府拉锯,都在竭力扩充实力,早不将过去的规矩当回事。而安氏父子三人都在护闻行营,大战之前赵行德如此安排,就是有意给安家留一个后。安金弦又看了看安永住,见安永住脸上惊讶之色已去,看向安永保的神色有些复杂,便知他也心下明了上将军的意图了。反而是安永保,神情还是满脸疑惑。
“上将军的军令,你老子也只能领着,你谨遵军令便是。”
安金弦瓮声瓮气地说,也不和他多说,摆了摆手,老将军看着两个儿子,一个去了九死一生的突骑营,一个去了几乎不上战场的辎重营,他也不知道说什么。
帐中一时静了下来,这和往日里闹闹穰穰的情形有些不同。
“好生照顾自己。”安永住拍了拍兄弟的肩膀,“还有家人。”
这时,安永保自己也有些异样感觉,却没多说。
安家兄弟姐妹一共四人,上面有个长姐,长子安永住比安永保要年长九岁,中间五年安金弦在边疆常驻,重新回到家乡之后才生的次女和次子安永保。当安永保骑羊射鼠的时候,安永住已经在苦练鞍马长槊,准备参加军士选拔了。
“兄长保重。”安永保拱手与安永住作别。
安永住策马离去,安永保目送兄长离开,在安金弦的大营门口沉默半晌,跪下郑重磕了三个头,方才转身离去。
中军辎重医药营步行有约莫小半个时辰,安永保到营门口时,只见辎重营周围警备森严,行军司黄参军领着几名虎翼军军士仔细验过安金弦的军士银牌,见他两手空空,好心提醒道:“入营之后,不但人不得外出,而且内外隔绝,连自备的随身兵刃盔甲也不能派人取得,该办的事都办妥了?”
“秉参军,都办妥了。”安永保抱拳秉道。
黄参军也不多事,挥手放他进去。安虎子是中军大营的,验银牌只是个程序。
安永保入了大营辕门,又通过两道关卡验看,方才踏进医药营内特意圈起来警戒着的一片空地。空地周围以布幔围着,外面看不清楚虚实。空地里面以已聚集了数百人,俱都是和他一般的彪型大汉。夏国人身量在诸国之中本来就高,军士选拔身形长大的,而这空地上聚集的军士又平常高出一头,真正是好像进了一个巨人国。营地里俱都是各营有名的勇士。安永保心里有些猜测,又拿不实在,耳中听得低沉话音嘈杂,心里既是兴奋,又是忐忑。安永保和几个熟识的人打过招呼,便找了个靠边的地方闭目站立,精神也慢慢平静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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